长剑刺入胸口的一瞬间,陈灵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,他只能看着对方将带血的剑尖缓缓抽离胸口,然后无力地倒下,窒息与痛苦占据了他大脑所有的空间,使他的思绪越来越迟钝,苏小妹奋力的哭喊声也益发遥远。
“呆木头!呆木头!!”
这就尴尬了,刀枪不入?不存在的。
念及至此,陈灵脑袋一沉,眼前猛地一黑,就此没了声息,满腔的不甘已化作大片血水淌了出来。
他所不知道的是,就在这长剑刺入胸膛的一瞬间,那短髭大汉眉头居然罕见的皱了皱眉头,仿佛有些惊讶,但很快,他就撇了撇嘴转过身去,不耐烦地看着仍在哭喊的苏小妹道:“让这丑丫头安静。”
啪!
那守在门外的中年汉子又是一巴掌将苏小妹猛地抽翻在地,然后顺势飞起一脚,就将她整个人踢入墙角,娇小的身子顷刻大幅度弓起,宛如一只虾球般剧烈地颤抖了起来。
这短髭大汉缓缓走过去蹲下来,用染血的剑尖轻轻拍了拍苏小妹那张已哭花的脸道:“站起来。”
苏小妹紧咬着下唇,微微颤颤地爬起,两只小手死死捏着裙摆衣角,一双大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陈灵,流出了惊恐与哀痛。
这短髭大汉看着眼前苏小妹这张满是鼻涕与泪水的蛤蟆皮,不禁露出了一丝深深地厌恶,然后就将剑尖上残留的血渍,仔细在这张丑脸上狠狠地抹了抹,道:“你放心,只要你带我们去你朋友那,我们就不会伤害你,明白?”
苏小妹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陈灵,好一阵,才努力地点了点头。
“中途不要出声,明白?”
苏小妹机械地点头。
“很好,很好,我们都喜欢乖孩子,走吧。”
……
三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,只剩下满屋子的血腥与死寂。
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,当他们前脚刚走出这道门,屋中突然燃起了一道异样的火红,跟着一道道红莲在血泊中绽放,趴伏在血泊中的陈灵,忽然无意识地颤了颤指尖……
月夜迷蒙,透不出半点光亮,四周黑漆漆的一片,仿佛这一刻就连月色也都闭起了眼睛,不忍心去看苏小妹即将到来的遭遇。
期间,苏小妹不是没想过逃跑,但是来人一左一右将她牢牢夹在中央,使她无法鼓足勇气去将这等想法付诸行动。
她也不是没想过将二人引向别处,但师父风灵子的住所在凤船之中,而除了风灵子有可能救自己外,她在这里根本没有朋友。
她也并没有打算喊破喉咙去求救,就算身边二人不闻不问,但身为宗内弟子的她却知道,每间宅子外的光幕一旦开启不但可以防止宵小夜盗,更有不错的隔音效果,为的就是让其内的门生,不受外骛所扰,安心修行。
而此刻也没有国教正宗的学员路过撞见此事,因为这个点上,不是在修行打坐,就是已然入睡,没有谁深更半夜没事出来闲逛,更不会想到有人居然敢来到国教正宗里头闹事。
所以苏小妹前所未有的害怕,一想到倒在血泊中的陈灵,心中更为绝望,呆木头不是呆木头,他会说话的,会的,可自己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!
这双重打击下竟是止不住嘤嘤啜泣了起来。
这哭声显得断断续续,仿佛是想极力克制住,却又无论如何难以忍受,从而发出的哭腔。
她走的也很慢仿佛在刻意拖延,但身旁二人却并没有紧紧催逼,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再慢的步伐,再长的路也终有尽头的。
果然,在经过一炷香后,三人终于来到了一所二进院附近,而远处的阴影中正是国教正宗标志性的建筑——凤船教学区。
短髭大汉远眺了一眼阴影中的“凤船”,又收回目光瞧了一眼着面前黑灯瞎火的二进院,狐疑道:“就是这里?”
苏小妹犹豫了一阵,然后点了点头,其实她并不清楚死胖子的住所在哪儿,能认识这里完全得益于胸前凤徽的指路。
这就好像制造这枚银色凤徽的人,似乎了解苏小妹性子和动向,特意在凤徽中内嵌了一套异世GPS系统一般。
短髭大汉朝着另一名大汉努了努嘴,后者即刻会意绕着这二进院迅速走了一圈,而短髭大汉也没有闲着,忽然闭起来眼睛,朝着四周嗅了嗅,仿佛在感受着什么。
苏小妹可以看到,此人巡视院子内部的时候,看似随意实则非常谨慎,均是绕着那看不见的光幕禁制的边缘移动着,仿佛对这国教正宗的一应禁制措施了若指掌。
不过片刻,这人从另一头转了回来,对着短髭大汉摇了摇头。
短髭大汉皱眉道:“你也嗅不出附在丹药上的气息?”
“是!”
“里面也没有人?”
“不错,俺也嗅不到人的气味。”
短髭大汉思索一阵,看着苏小妹,忽然笑了起来:“乖孩子是不能说谎的,对么?”
苏小妹忙拼命点头,那面上的神情显得害怕极了,她的确没有说谎。
“很好,那么乖孩子就和我们一起进去吧。”
说着,这人从袖子内取出一张金黄色符箓,跟着随手一挥,就将它缓缓飘进了光幕的作用范围内,这个时候那红色光幕一如既往地闪现,却在扫过黄符的时候,倏地轻微一抖,跟着竟与黄符双双冰消瓦解。
苏小妹看到这里不由惊呆了,她来这国教正宗里,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光幕禁制居然还能被人生生破掉,这也就不难解释这两恶人为什么能进自己的屋子。
短髭大汉看着黄符消失,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疼之色,然后拽着苏小妹就往里走。
不过一会儿,三人正式来到了死胖子的院子之中。
先前说过,这是一间二进院的宅子,左右各有一间耳房,正前面是一座堂屋,穿过堂屋走过一个小小花庭,便是死胖子的主卧所在了。
短髭看了一眼静悄悄伫立在黑夜中的堂屋,然后鼻子对着四周轻微嗅了嗅,忽然朝着左边的耳房道:“那是间丹房,你进去去找找看还有没有线索。”
那中年汉子颔首一礼,刚想迈步却听一声嘶哑干涩的声音忽然从堂屋内传了出来:“二位朋友,胖爷我要是你们,就不会傻到在别人的地盘上,轻举妄动。”
此言一出,就连那短髭大汉也不禁勃然变色。
不论是他,还是身旁的同伴均在进来之前,仔仔细细感应过这栋大宅的每一个角落,他们并不认为有人能躲过他们的鼻子!
除非这个人的修为比他们高出太多!可是这里离“凤船”还很远的!
短髭大汉二话不说掣剑在手,然后一把拉过苏小妹挡在了自己的面前:“极乐宗少宗主庞达海?”
“怎么,二位难道不是来找胖爷我的?”
短髭大汉面色一沉,望着紧闭着的堂屋,沉声道:“还有的丹药呢?拿来!”
“呵呵呵……朋友真是爱开玩笑,还是您实在太蠢了?”
短髭大汉指着苏小妹道:“我可以拿这小姑娘的一条命换取丹药,而且,少宗主昨夜劫我金玉满堂红货的事,我杨坤可以做主一笔勾销,就当从未发生过!”
杨坤这话说的铿锵有力,毕竟这少宗主能将一枚极其珍贵的七情七欲丹赠给这丑东西就表明,这二人的关系非同小可,而且在话中杨坤已然退步,保证不再追究此事,所以对方不论如何都该答应的!
可谁想,这句话甫出口,对方想都没想就笑出了声!
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!”
杨坤面上闪过一丝怒意道:“你笑什么,难道你认为我堂堂金玉满堂的镇堂掌柜会骗你这,这极乐宗的少宗主吗!”
这杨坤想骂这乳臭未干的小杂种,但是话到嘴边还是隐忍了下来,毕竟逞一时口快,那是莽夫所为!
只是这句话问下去后,对方却久久没有出声,又过了一会儿,杨坤不禁狐疑道:“少宗主,少宗主?”
杨坤见着无人回应,面色不禁一变,刚想冲进堂屋就见其内那人又回道:“怎么,看来杨掌柜挺心急啊?”
杨坤听他还在,不由松了口气,又道:“本镇堂掌柜奉劝少宗主一句,以往就算你父亲极乐神君,也要卖我们金玉满堂三分薄面,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!”
谁知这话一出,嘲笑之声再次袭来:“呵呵呵,金玉满堂很了不起么?镇堂掌柜很了不起?你杨坤又很了不起嘛?
屈屈两只还不到化形境的小妖,躲在金玉满堂那种地方混混日子就算了,居然也敢在国教正宗里头造次,你莫不是真以为国教正宗里头,无人敢收你们杨氏兄弟?”
听到此处,杨坤心下不禁惊骇莫名,他和弟弟杨二身为“妖族“”这件事乃是二人一直保密着的,就算仅有的几次露出真身,也是保证没有活人能说出去的,可这庞达海又是如何知晓的!
国教正宗内的门生什么时候个个都有如此强横的修为了?
不,不可能,一定是借了外力才能窥破我和弟弟真身!法宝还是灵器?
想到这里,杨坤不禁露出一丝杀意,若可以的话,他一定不惜代价杀了这个知道自己兄弟秘密的人!
是的,宁愿不要金玉满堂的红货,也要以这小姑娘为诱饵寻机杀了这死胖子!
可对方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,就抢道:“更何况,我想你杨坤可能想错了一件事儿,你觉得我送丹药给这丫头是为了她好?胖爷我能图她什么?美貌?呵呵……不怕告诉你,胖爷我送她丹药,为的就是能引你二人现身,这样我才好提前一点点启动‘诛妖阵’啊。”
诛妖阵!
怪不得,怪不得他能瞧见我的真身!
就这杨坤面色惨变之际,那堂内紧闭的雕花大门霍然被人推开,黑夜中,一只不明形状的法宝顺势破空而来。
几乎同一时刻,杨坤一掌重重地击在了苏小妹的后背上,就见她撞飞了法宝,又顺势撞向开门之人。
杨坤看也不看到底挡飞了什么,已倒纵急退,几个兔起鹘落间已与杨二一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。
这人接过飞来的苏小妹,居然一屁股坐到在了地上,又因惯性滚了两滚,然后也顾不得那骨头散架般的疼痛,一骨碌爬起来抱着苏小妹猛烈摇晃道:“傻妞,傻妞!”
“嗯……”
苏小妹微微呻吟,睁开了眼睛,瞅见近在咫尺的陈灵,有些迟疑道:“呆木头?怎么会是你,我不是在做梦吧?”
陈灵微微激动道:“嗯!是我,你没事太好了!”
“呆木头!你,你没死!”
苏小妹这双眸子突然一亮,仿佛漆黑的无常湖上一下子洒满了星光,这突如其来的惊喜,让她足足愣着半秒,方才使劲扑入了陈灵的怀中,双手死死勾住他的脖子,小脸就在他的胸口上蹭来蹭去,表现得亲昵极了。
她甚至都不想去问陈灵为何会开口说话,也没有去对陈灵产生一丝一毫的抵触,仿佛一切都因陈灵这等冒死前来相救的举动,而变得不再重要。
“太好了,太好了!”
苏小妹埋着头一遍遍重复着,话语中隐带着哭腔,但陈灵并不担心,因为这是喜极而泣的哭腔,可是……
“喂,苏小妹,别蹭了,卧槽!这可是鼻涕啊,你也忒埋汰了吧!”
陈灵一脸嫌弃。
……